中国茶香飘法兰西（侨界关注）

二〇一九年,在巴黎政府礼堂春节庆典上,仲巾函(左三)偕三位茶艺学生出场,共同演绎了一轮宫廷茶礼美学小品。
 受访者供图

有一种情怀叫家国,有一种味道叫故乡的茶。在法国,有一群华侨华人,在中国茶乡出生,长大后漂洋过海,将故乡的茶文化传扬海外。

繁华素丽 爱茶三千

“遥闻境会茶山夜,珠翠歌钟俱绕身。”法国博衍汉章传统研习会会长仲巾函说:“我从记事起就开始接触中国茶文化。我的家乡在四川北部靠秦岭的大山上,自然环境极其优越,除了山头上有田地和爷爷的果园,漫山遍野是各种茶树。村里有一片集体的茶山,每年春天全村的人都可以去采。那时候,满山都是采茶人,高山雾气氤氲缭绕,婆婆和爷爷还会唱山歌。”

“上大学时,我开始接触江浙等地精致的茶馆文化,从原始的山茶过渡到茶艺。到法国后,又向不同的老师拜师学习,除了茶艺,还学习香道、插花等多种与茶文化相关的内容。到那时,我才更系统地了解中国茶,对茶文化的理解也更深入和专业。”仲巾函说。

法国华侨田田说:“我的家乡在大别山区,是一个盛产茶叶的地方,喝茶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国内,喝茶只是习惯,来到法国后,我才开始跟仲会长系统地学习茶文化。”

“我喜欢中国茶文化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泡茶和品茶的过程,都需要静下心,专注在当下做的事和品的那口茶上,这个过程非常解压和舒缓身心,是从琐碎现实走进桃花源的一个入口。”田田说。

仲巾函表示:“我不仅爱茶本身,而且热爱茶文化体现出来的中国文化特性,并乐意传播出去。茶有益身心健康,能促进细胞修复,延缓衰老,是饮品的绝佳选择。传播中国茶文化,既能让大家身体健康,又能当中国文化的使者,何乐而不为呢?有人说,爱茶的安宁、平静、素淡。我认为,中国茶有适合安宁的茶与茶艺,也有适合喧闹火热的茶与茶艺,如同中国文化的兼容并蓄、百花齐放。如果要说茶之道境,我认为是繁华素丽,爱茶三千。”

百花齐放 天人合一

“世界各地都有独特的茶文化,例如日式茶道、英式下午茶。日式茶道有明显的寺院仪式风格,英式下午茶有明显的贵族饮品烙印,而中国茶深深根植于中国独有文化。”仲巾函说。   

仲巾函表示:“中国茶从最初的药用,后来逐步成为颇具审美情趣的社交习俗。它有仪式,但不拘泥于仪式,因为文人不会让自己变成表演者。它有形式,但不拘泥于形式,因为目的是喝到一口适宜的茶,不会让繁杂过长的仪式毁掉茶的口感,一切搭配要恰到好处。它有皇家的茶礼,也有民间的茶艺民俗,‘百花齐放’恰恰是中国茶文化的特性。它有细节,特别讲究和谐搭配与调和:一方面是品茶本身的和谐融合,比如绿茶要有适宜绿茶的泡茶器具、水温、泡茶时长,乌龙茶有适宜乌龙茶的盖碗、高冲动作、水温、泡茶时长等。另一方面是与环境的和谐融合,比如文人四件雅事:品茶、插花、焚香、挂画。一个品茶空间不仅用于品茶,更能全方位展现主人的兴趣爱好与品位。作为社交习俗,品茶所用的茶席、茶具、花具、闻香都需搭配调和,‘天人合一’是中国茶文化特性的现实表现。”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依托对中国茶文化的理解,法国博衍汉章传统研习会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包括公开的大型茶会、中等范围的茶会雅集、中文和法文茶课、品茶互动坊、宫廷茶礼演出、线上法文电视系列茶课、大型国际评茶博览会,并创建用于国际茶会的评茶标准。

作为协会学员,田田说:“听仲会长讲各个朝代不同的制茶、饮茶习惯和变迁过程,可以体会到不同朝代的习俗和气质。比如,宋代文人治国,制茶工艺非常繁琐,但是朱元璋统治之后放弃了这一习惯,开始采芽茶,泡整叶茶。品茶从精致到粗放的过程,让人可以感受到这段历史的变迁。”

一期一会 心唤物至

在海外传播中国茶文化并非一帆风顺,仲巾函说:“一是常见的场地与资金困难。早期相当多的茶文化活动都是我们自发的公益活动,是面向大众的。随着茶文化开始被当地中法民众接受,许多法国大学、中学、法国政府和民间都非常欢迎我们的茶文化活动,并愿意为此提供资金补贴。二是当地缺乏合适的书籍。法国虽然有不少讲茶的图书,但几乎都是由喜欢茶的法国人或一些茶叶店老板、欧洲茶叶专家和博主写的。他们的知识构成,并不能够阐述中国茶背后的文化背景、美学概念。”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倘若不会插花、不会闻香、不会挂画、没试过古琴、没临过书法,对中国文化和历史没有全盘了解,只凭生物科学和工艺知识类的茶书,如何能做到对中国茶文化的理解和传播?这个问题短期内很难解决,我们现在能做的是不遗余力地将文化体系、美学背景引入活动中。未来,我想做一个系统的茶书,它不只是传播生物科学和工艺知识的茶书册子,而是能同时体现中国茶文化无形价值的法文茶书。”仲巾函说。

“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在海外传播中国茶文化并非易事。华侨华人作为中国茶文化的传播使者,用真诚打动了活动参与者。法国人菲利普·托纳雷通过协会的活动爱上了中国茶艺,他表示:“中国茶艺让我能准备并品味一份芳香馥郁且口感极佳的茶,同时,我能够由此在现代生活的喧嚣中享受一段安静的时光。”

田田说:“印象最深的是每年的上巳节,在盛开的樱花树下,我们会布置一个非常长的流水茶席,大家穿汉服、玩投壶,在茶席上泡茶、喝茶,分享点心,每年都会吸引很多外国友人围观和品尝。这些活动让我更认清自己是谁,自己的文化背景是什么。在异国找到自己的身份认同感之后,就像一艘船有了船锚,走得再远,心也是安定的。这些活动也缓解了我的思乡之情,尤其是现在因为疫情很难回国的情况下,喝一杯家乡口味的茶,仿佛回到小时候和家里人在一起的时光。”

杨 宁 赵 潇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2年04月11日   第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