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O裁定能让欧美握手言和吗？

法国巴黎航展上拍摄的一架空客A350-1000飞机（2019年6月18日摄）。　　新华社/法新

10月13日，世界贸易组织（WTO）作出仲裁裁决，允许欧盟以美国违规补贴飞机制造商波音公司为由，每年向美国总价约39.9亿美元的商品和服务施以关税等贸易惩罚措施。而去年10月，WTO曾因欧盟违规补贴飞机制造商空客公司，授权美国每年对约75亿美元的欧盟输美商品和服务采取加征关税等报复措施。根据WTO最新裁决，欧盟将有权对美国此前加征的关税采取反制措施。

欧盟和美国围绕波音和空客的补贴争端始于2004年。专家分析认为，WTO“各打五十大板”的裁决，可能导致欧美贸易紧张关系升级，也可能为双方解决长达16年的争端提供契机。

各打五十大板

10月13日，WTO发布仲裁报告显示，在2012年9月至2015年9月期间，美国华盛顿州政府以减税手段违规补贴波音公司，造成空客公司的飞机销售和进出口损失。因此，欧盟有权每年对不超过39.9亿美元的美国进口商品和服务实施关税等报复措施。

WTO仲裁机构去年认定，波音接受至少50亿美元遭国际贸易准则禁止的政府补贴。美方随后称，政府因对波音的不当支持最多只应受罚4.12亿美元，欧盟则称处罚额度应近86亿美元。而13日WTO仲裁最终判定的额度是美方宣称的近10倍，不足欧方宣称的一半。

WTO此次裁决并非偏袒欧盟。去年10月，WTO也因欧盟违规补贴飞机制造商空客公司而授权美国对价值75亿美元的欧盟商品征收关税。

“WTO的裁决是‘各打五十大板’。”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丁纯对本报记者分析，作为全球航空和飞机制造领域两大巨头，波音和空客已互掐几十年了。美国和欧盟均存在对各自航空企业提供非法补贴的问题。WTO的裁决有“和稀泥”之嫌，其后续结果取决于双方的互动效果。

WTO此次所作仲裁为最终裁决、不得上诉。10月1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如果欧盟果真加征关税，美国将“加大力度还击”。在美方看来，仲裁所涉美国华盛顿州对波音的减税优惠已取消，欧盟寻求加征关税缺乏法律依据。但欧盟指出，美国先前在欧方作类似让步后仍维持对空客A380客机征税。世贸组织指出，美方取消的减税优惠不足以阻止欧盟获加征关税授权。

而在白宫撂狠话的同时，美贸易代表还提出了一份妥协方案。多位知情人士对路透社表示，美国已提议解决与欧盟之间围绕飞机补贴的长期争端，如果空客偿还欧洲各国政府提供的数十亿美元补贴，美国将取消对葡萄酒、威士忌和其他欧洲产品的关税。

但面对裁决结果，欧盟暂未公布出手报复的具体时间表。《金融时报》报道，欧盟仍需向世贸组织正式申请授权才能加征关税，最早会在10月26日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会议期间提出申请。但路透社报道，欧盟可能不会在美国大选前作此决策。

释放促和信号

“WTO的裁决在意料之中，折射出当前美欧紧张的贸易关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副所长王朔对本报表示，目前，美欧双方处于僵持不下的状态，原因有二：一是空客和波音在全球市场的竞争非常激烈，谁都寸步不让；二是现在美欧贸易谈判严重缺乏互信，特别是美国的单边主义行径导致欧美贸易争端无法通过多边协商的方式解决。

欧美航空补贴争端已持续16年。据路透社报道，欧盟与美国互诉对方违规补贴各自飞机制造商的两起案件构成迄今全球最大规模企业贸易纠纷。2004年至今，这起航空业补贴争端已“耗费”数以千页计的证词，估计造成1亿美元损失。

英国《金融时报》报道，2004年恰逢空客交货量首度超越波音。美方当年就欧盟航空业补贴提起仲裁，从20世纪70年代起计算欧方违规补贴，称空客获取220亿美元违规资金支持。欧盟数月后也提起仲裁，指认波音接受230亿美元不当援助。

“但对于此次WTO的裁决，欧美双方的反应都相对和缓。这与之前双方互相喊‘打’和强烈要求反制的调门完全不同。”在丁纯看来，虽然获准对美国加征关税，但欧盟并没有表示马上将关税付诸实施、对美国以牙还牙，反而释放出促和的信号。美国虽然放话称，如果欧盟加征关税，美国会采取反制措施，但语气也没那么强烈。

“额外关税不符合任何一方的经济利益，特别是当我们尽力从新冠肺炎疫情所致衰退中复苏时。”欧盟委员会执行副主席兼欧盟贸易委员瓦尔季斯·东布罗夫斯基斯表示，希望欧美双方以积极和建设性的态度确定下一步行动。他呼吁，美方应取消去年加征的关税，“这会从经济和政治方面产生积极动力，帮助我们在其他关键领域寻找共识”。

丁纯分析，欧美双方之所以有如此态度，原因有二：一是几年来，双方互相威胁加征关税，谁也没有真正成为赢家，双方都明白，互相伤害不能解决问题，升级争端只会两败俱伤；二是当前的时间点比较微妙，欧盟对美国国内政治持谨慎观望的态度，不会贸然行事。

观望转圜契机

“欧美之间的贸易争端已不是简单的经贸问题，也涉及政治议题，是跨大西洋同盟关系出现裂痕的一个反映。”王朔分析，美欧因为航空补贴问题互征关税是互相伤害，对解决自身航空业面临的问题并无益处。欧盟希望拿WTO的裁决当筹码，和美国谈判。但无论是基于当前的国内政治形势，还是依据现任政府处理贸易问题的一贯逻辑，美国都不愿意回到谈判桌上。

“欧美贸易战会马上开启吗？”德国《商报》的报道充满担忧。

尽管欧美贸易紧张关系可能因WTO仲裁裁决升级，但按美联社的说法，仲裁也可能促使欧美开启“密集谈判”，防止争端演变成“跨大西洋以牙还牙式”贸易制裁。路透社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称，美欧在非正式场合已开始讨论今后解决争端谈判的框架，但公开仍保持强硬立场。

欧盟执委会证实，已收到美国对其7月份提出结束争端建议的首次回应。“这是我们首次收到美国对我们建议的一些实质性反馈。我们已给出反应，并准备继续讨论对策。”

丁纯分析，航空补贴争端只是欧美经贸领域争端的一个敏感点。欧盟想借助此次WTO裁决的机会校准欧美经贸关系。但在美国国内政治方向明朗之前，欧盟估计不会采取进一步激化争端的措施。而美国现任政府在因国内政治而自顾不暇的时候，也不会主动挑事来升级美欧贸易摩擦。

最近，欧美航空业界纷纷呼吁双方解决争端。波音发表声明称，与其威胁美国企业及其欧洲顾客而致问题升级，空客和欧盟不如把精力聚焦到解决长期争端的真诚努力上。空客首席执行官纪尧姆·福里也表示，空客“支持可促成公平解决方案的谈判进程……是时候找到解决方案，以取消大西洋两岸的关税了”。

“WTO各打五十大板的裁决对美欧贸易关系是一把双刃剑，关键看美欧双方如何把握。”丁纯表示，某种程度上，此次裁决给了美欧双方促和的机会。如果双方能好好反省和协商，美欧贸易关系可能迎来转圜契机。但如果双方都拿裁决当武器，升级贸易摩擦，美欧贸易关系将会进一步恶化。（记者 贾平凡）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0年10月17日   第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