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1号”水下状况图。 资料照片 杨林(右一)带队到贵州平塘县考古调查。 上世纪90年代,北京大学考古专业部分学生在中国历史博物馆西门合影,其中前排右一为杨林。 人物小传 杨林:1957年出生,中国国家博物馆综合考古部原主任、中国国家博物馆终身研究馆员。他主持科技部、国家文物局国家科技支撑计划“遥感技术在中华文明探源中的应用研究”等多项国家和省部级项目课题,为填补我国在水下考古和遥感与航空摄影考古方面的空白,作出了贡献。 6月初,受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交流中心委托,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综合考古部原主任杨林,以专家组组长身份,到浙江、安徽、江西、云南和湖南等地调研。一路走过,杨林关注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文化线路遗产以及文旅融合、革命文物保护传承等课题……忙碌的行程,对已然退休的杨林而言,早已习惯。 一辈子钟情考古,涉足田野考古、水下考古、遥感与航空摄影考古,闲不住的杨林被同行称为“海陆空”三栖队员。“在考古国家队里,我潜过水、上过天,可能是走过地方最多的人。”杨林笑着说。 “考古只有去到现场、亲身参与,才能知道其中奥妙” 一路大步流星,杨林从国家博物馆大门走进他的办公室。书柜、书桌、小推车甚至地上,室内目之所及都是书。 “这些是我们在南海水下考古调查、元上都航空摄影考古的成果,还有在新疆遥感考古勘探的资料!”杨林一边说,一边转身从书柜里抽出书和资料。这些在外人看来杂乱无章的资料,在杨林心里却井井有条,信手拈来。“所有的古代遗迹都和现代社会有着密切联系,科学地把历史遗迹与它当时所处的地理人文环境、社会形态、古代文献等联系起来观察,就会发现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杨林说。 在不少人眼中,考古学要么深不可测,要么枯燥无趣,可杨林却怀有特殊的热爱。杨林解释,这与他的成长环境密不可分。“我祖籍是河北行唐平山一带。小时候,大人们就告诉我,中山靖王的中山国就是我们那儿。” 1968年,当时的科研工作者在河北满城发现了中山靖王刘胜的墓葬。这一发现,让在读小学的杨林对考古有了初步印象:原来,文学著作上描写的人物和事件,现实中真的存在并正在不断被后人发现…… 几年后,一个比满城汉墓还早几百年的墓葬——战国中山国王厝墓在河北灵寿被发现。“墓中出土的青铜大鼎、方壶、圆壶被称为中山三器,那些山字形铜器、错金银瑞兽和独特的中山国文字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谈起考古发现,杨林如数家珍。他回忆道,“那时候我上初中,和几个同学一起去故宫看出土文物展。看了之后很有感触,原来考古是一门妙不可言的学问。” 1978年,杨林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在这里,他遇到了他追随一生的导师——著名考古学家俞伟超。此后,从田野考古到科技考古,从水下考古到遥感考古,杨林跟随俞伟超先生一起,与中国考古事业一路前行。 黔桂古驿道考察、古都上空航拍、闽东小镇潜水勘探……“即便现在退休了,一年中还是有将近一半时间在考古现场。”杨林说,“考古只有去到现场、亲身参与,才能知道其中奥妙。现在科技水平越来越发达,许多重大科研成果问世,我想趁身体还跑得动,尽量多去实地考察。” “现在条件好多了,科技发展为考古插上了翅膀” 1986年,佳士德拍卖行,大量中国瓷器公开拍卖。当时在国家文物局负责涉外考古的杨林受命处理此事。 调查发现,这批文物来自明清时期沉没的一艘古代商船,由英国人哈彻打捞并拍卖。“当务之急是维权。”杨林回忆当时情景:“国际海洋公约规定,国际海域发现的无主文物,文物的产地国有权追索。” 这次维权之路让人们认识到水下考古的重要性,水下考古工作随即开展。1987年6月,杨林与同事受命赶赴荷兰,系统接受了潜水、水下文物保护、水下考古发掘等基本技能训练,成为中国第一批水下考古专业人员。 1991年,为探寻“南海1号”沉船遗址,杨林第一次下海实战。“刚开始几天,海上风特别大,很多人晕船呕吐。”等海面稍稍平静下来,杨林就抓住机会潜下水。在20多米深的远海,洋流力量很强,能见度几乎为零,杨林只能凭感觉、靠手摸…… “说实话,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杨林表示。在水下考古工作逐步走上正轨并取得阶段性进展时,另一项任务摆在杨林面前。1996年,时任中国历史博物馆馆长的俞伟超亲点杨林,请他参与创建遥感与航空摄影考古中心。 “当你从空中俯瞰地面上的古代遗迹,那种感受非常奇特。平时在地面上看来毫无章法或根本看不出来的遗迹,高空中居然能看得那样真切。”杨林介绍:遥感探测仪器能搜集到许多肉眼看不到的高光谱、激光雷达、热红外、微波等射线信息,大大提高考古人员识别地物特性的能力。 1997年元上都的航空摄影勘察,是杨林第一次、也是中国考古界第一次独立开展的航空摄影考古。 “那时候设备简陋,飞机窗口很小,只能打开舱门拍摄。冷风不断灌进来,人只能靠在栏杆边系着安全带,探出身子拍照。”杨林说:“现在条件好多了,有自动航拍仪、卫星图片、激光扫描等设备和技术帮助。在热带雨林,利用激光可以将植被下的遗迹一览无余地记录下来;在沙漠,利用雷达可以让埋在沙子底下的遗迹显露出来。科技发展为考古插上了翅膀。” “让更多的考古成果,成为公众喜闻乐见的文化资源” “在大约5000年前,中国大地上存在着许多原始部落,满天星斗一般;在5000年后,出现的则是一派花团锦簇的景象。”在一次讲座上,杨林向大家讲述。 杨林的演讲内容展现了“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部分研究结果。“我们希望建立有确切历史证据和考古证据的中国考古学编年史,来补充我们文献记载的不足。研究成果表明,中华文明确实在5000年前就已产生。” 如今,考古被赋予了更多使命:既为发掘复原历史,也为更好保护传承历史。“拉近公众与考古的距离,让更多的考古成果成为公众喜闻乐见的文化资源,这项工作还需要更多人努力。”作为中国考古学会公共考古专业指导委员会的一员,杨林这样想,也这样做。退休后,他每年都会主讲几场公益讲座,用平实的语言和生动的故事,向大众传播考古知识。他还将讲座录制成科普音频,放在公共平台上与网友共享。 此外,杨林近年来还在文化线路遗产保护研究、考古探险等领域开展工作。“这几年,我把关注点更多地放在了文化线路方面,因为这是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的重要部分,是人类文明互通互鉴的产物。比如,丝绸之路、京杭大运河、蜀道、秦直道、万里茶道,等等。” 说到这,杨林有些兴奋:“文化线路不仅具有考古价值,还具有遗产价值。一旦列入遗产名录,就可以保护大量的沿线遗址文物,为文化旅游产业发展积累更多资源。” “用一生时间来做一件事,这是我的追求。”谈及将来的打算,杨林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但愿能和广大文物考古工作者一起,尽自己的能力,多为考古事业做一些有意义的工作。”(记者 丁雅诵,胡希钰参与采写) 《人民日报》(2020年06月22日 06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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