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而建的台北宝藏岩村。 水泥地、白灰墙、公用厕所,这样的居所早被都市台北人嫌弃了,但对于台北宝藏岩村的居民来说,这样的变化算是一次升级。 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宝藏岩村里的房子才逐渐由石头、木板升级为水泥结构。这个从上世纪初由借助庙宇和日本人废弃仓库落脚而来的违建村子,现在仍在台北的热闹地段婚丧嫁娶、生儿育女。屋后菜园、房前小院,一墙一树都可读出台北的来时路。 (一) 宝藏岩村也称宝村,并不偏远。从宝村拐个弯,就是台北现代的博物馆、礼客(奥莱)购物、台湾大学校区、公馆商圈,可说是都市里的村庄。 从闹市拐进村庄,画风突变,溪水涓涓,树木欣欣,池塘有蛙鸣,菜园现人家。屋舍对着新店溪,沿山坡错落而上。在宝藏岩寺旁的水泥台阶上立着一个告示牌,写着允许外人入村的时间。拾级而上,看到的是菜园、大树、鲜花和住家,有的挂着“居民住所”的提示。外来人见此压低声音。将心比心,如果你住在这里,也不愿意窗外总是吵吵闹闹、镜头轰炸吧? 虽然门前有晾晒的衣服,门里有聊天声,但村里走着的都是外人,大多数住家也成了民宿、咖啡厅、小餐厅、工作室、排练室。不能抱怨村子的商业化,正是因为商业,宝村才得以续命,这个过程曲折艰难。 (二) 1993年,台北市公告拆除违建区宝村,当时的100多位居民不同意。拉锯到1997年,同情村民的台湾大学建筑系开始进村调查、访谈,挖掘出宝村的人文意义,提出在此设立文化景观,得到时任市长马英九的认可。 2001年,台北市开始安置愿意拆走的住户,建设“宝藏岩历史聚落设置艺术村”。村里统一规划整修后,除回迁户外,房屋外租给文创和旅游服务产业。记者在宝村一家小餐厅见到“求婚包场”的提示牌,探头看,就是原住户的客厅,在这里求婚还真有家的温馨。 村口的柑仔店(杂货店)也翻新为怀旧风,古早冰棒、冬瓜茶正当时令,还按节气供应肉粽、汤圆等传统小吃。记者买了一瓶冬瓜茶,50元新台币,瓶上有“宝村”的标记,老板娘特意声明:“是我们自己煮的。” 宝藏岩村更重要的价值,在于记录台湾百年的历史印迹。村得名于宝藏岩寺,此为台湾北部古老的寺庙,建于清乾隆年间。当时从新店溪上岸的闽南移民郭治亨父子在此设寺,供奉观音,也是闽南宗教信仰落地台湾的起点之一。接下来就是日本侵占台湾,在此地设自来水厂和仓库,有军人和日本职工在此居住。国民党败退台湾后,此地成为军事要地,一是看管水源,二是居高临下。当时有六户人家仍住在这里。 随着驻守军人成家立业的需要,房屋渐渐搭建起来,以新店溪的鹅卵石和弃用雕堡的旧砖块为建材,至上世纪70年代已遍山开花,达200多户,形成狭窄拥挤如迷宫般的村落。 到上世纪90年代,富裕起来的人们离开了宝藏岩村,留下的多为老兵和低收入者,房舍也保留着因陋就简的原貌,这里成了与现实脱节的标本。 (三) 当拆迁的规划出台,仍有人不愿意搬离此地,台湾大学建筑系师生的田野调查以景象和文字记录下村民的想法。有人表示自己生长在这里,屋是爷爷建的,树是爸爸栽的,菜园是妈妈开的,不愿意这个家族的记忆从地表上消失。 经过改建后,宝藏岩村只有19户居民了。每户外墙都标明姓氏和家史简介。比如村口的“徐”家,文字介绍是:徐伯伯来自山东省,陆军少校退伍,为宝藏岩的长期租客。村子整建后居现址。“安”家的介绍是:安伯伯来自湖南省…… 这些文字没写标于何时,不知来自山东、湖南的徐伯伯、安伯伯们可安好。他们少小离乡,军中士兵不能结婚,退伍后年纪已大,难以融入台湾社会,也难婚配,大多孤身一人,晚年还受到“去中国”化的欺凌。现在他们日渐凋零,也日渐被刻意忽略。幸亏有宝藏岩村,过去安顿他们,现在记录他们。宝藏岩村也因为他们,更令人流连感慨。(记者 陈晓星 文/图)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0年06月06日 第 04 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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