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局】脱，还是不脱？

八种“脱欧”方案都没通过，梅姨很彷徨。

当地时间3月27日，英国下议院就“二次脱欧公投”、“无协议脱欧”等八个“脱欧”方案投票，最终仍是无一通过。此前，英国政府与欧盟花了两年时间谈成的协议，已被下议院否决两次。

逼得首相特蕾莎·梅表态，只要议会通过脱欧协议，自己就辞职走人。

实际上，英国“脱欧”大限应该是本月29日，但当地时间3月21日，在布鲁塞尔举行的欧盟峰会，批准了英国延期脱欧的申请。

如果31日前，英国议会通过了政府的脱欧方案，脱欧将延期至5月22日欧洲议会选举前；如果仍未通过，那么英国必须在4月12日前决定是否参加欧洲议会选举，若参选则可延长脱欧期限，否则自动作废。

英国政府处境之艰难，可以想见。

外有欧盟步步紧逼——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甚至对推动脱欧者掷出了“地狱里那个特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狠话，并且表示不会就脱欧协议进行再次谈判。

内有议会缠斗不休——当地时间25日，英国议会下议院以329对302票通过一项表决，暂时“剥夺”政府在脱欧问题的主导权，议会开始主导脱欧进程。但议会各党派各怀心思，这不，八个方案又都否了。

这混乱的一切，还要从一千天以前说起。

图斯克推特截图

为何脱欧

以前，我们似乎把欧盟里英国的存在，当做理所当然。犹记得，当2016年6月23日英国公投结果出炉，“脱欧派”以微弱优势取胜时，全球惊诧。

事实上，欧盟的前身欧共体建立于1967年，但英国直到1973年才加入。英国迟迟不加入欧洲统一的进程，其思想根源，在于其历史上曾长期实行的“光荣孤立”外交传统。

自工业革命后，英国在经济军事等方面，实力长期领先于欧洲大陆的国家，英国一方面为维护自身安全，另一方面为行动不受制约，不与欧洲大陆任何国家结盟，而长期扮演“离岸平衡手”的角色，推行均势战略。

然而，二战以后，英国已然丧失了全球霸主地位，欧洲经济一体化和世界经济一体化的时代来临，英国判断形势，不得已调整对欧洲大陆的政策，开始向欧洲回归。

实际上，在1975年，也就是英国加入欧共体两年后，英国就曾经举行过一次全民公投，以决定是否留在欧共体。当时的公投结果是，保持欧共体成员国地位。

由此可见，英国国内长期存在着大量的“疑欧派”。在政治上，他们认为欧盟政治体制官僚、繁杂、冗长，拖累了英国政策的灵活性和自由性。在经济上，服务业是英国的经济根基，而欧盟制定政策时，考虑更多是保护大多数国家的利益，尤其是一些以农业和制造业见长的国家，很多英国人认为欧盟的整体政策不利于英国。

2008-09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全球蔓延起民粹主义的浪潮。面对经济发展的困顿，现实收入的踌躇不前，还有移民涌入给社会带来的冲击，英国部分民众对社会民生日益不满，越发反感于“建制派”长期把持的话语权，将众多问题归结于欧盟政策，由是“脱欧”公投声音再次出现。

其实故事到这本可为止，偏偏时任英国首相卡梅伦为了争取保守派支持，做出了个“脱欧”公投的选举承诺，而后又迷之自信地认为，即便公投结果也不会是“脱欧”。

结果呢，自己黯然下台不说，留下一片泥沼让英国越陷越深。

为何脱不了欧

其实前两次被否定的“脱欧”协议，主要是围绕一个焦点，即“北爱尔兰边界问题”。

我们知道，英国的全称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那么英国“脱欧”后，北爱尔兰地区与爱尔兰的边界，将是英国和欧盟唯一的陆地边界。目前，这一边界几乎不是“边界”，除了路边偶有的地界标志牌外，北爱尔兰和爱尔兰民众和车辆等可以随意往来。

而一旦英国脱欧，英国就需要同时脱离欧盟的“关税同盟”和“单一市场”，北爱尔兰地区与爱尔兰之间的边境就需要设立海关，甚至砌墙、建栅栏。如果真的实施这样所谓的“硬边界”，附近地区经济往来将会遇到极大阻碍，附近居民也会在政治上和心理上难以接受。

对此，在爱尔兰政府的坚决要求下，欧盟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北爱尔兰和爱尔兰要一起保留在“关税同盟”中，并且在“单一市场”方面，至少在商品流通上，要和欧盟保持统一性，这样就避免了在陆地上的边界检查。

这一方案让部分英国保守党议员，尤其是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议员大为惊骇。他们认为，这相当于把北爱尔兰留在了欧盟，人为地在英国内部制造了贸易障碍，甚至有损英国的“主权完整”。

在本月的第二次投票表决前，梅姨说，欧盟已同意修改协议中关于“北爱尔兰边界问题”的相关条款，避免了北爱尔兰被分割开来，但议员们仍然认为，修改后的协议与此前协议并无实质性改变，进而再次否决协议。

北爱尔兰地区边界反对“硬边界”的标语

如何脱欧

本月23日，数十万英国人再次走上伦敦街头，举行名为“由人民决定”的游行活动，要求进行第二次公投。同时，400多万人在英国议会网站发出请愿，要求撤销启动开启脱欧进程的《里斯本条约》第50条。

议员们提出的八个脱欧方案中，最接近投票成功的一个方案是，要求政府重新与欧盟谈判一个“永久和全面的关税同盟”，其次的方案是对脱欧方案进行全民公投。

再次全民公投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样做的结果，只会是进一步撕裂英国社会。

之前英国“脱欧”公投的结果历历在目，一半人对另一半人意愿的“专制”，已然让人们对“全民公投”这一民主的“终极”形式产生怀疑，又怎么让再一次公投的结果来否定上次的合法性，陷入民主的悖论？

那么英国会“无协议”脱欧吗？显然不可能。这注定是个导致英国和欧盟双输的选项，双方都要承担巨大的经济损失。此前3月13日，英国议会就已投票否决了“无协议”脱欧的方案。

至于英国政府已经与欧盟谈了两年的“脱欧”协议，英国下议院已经否定了两次，而下议院议长约翰·伯考表示，如果要进行第三次投票，那么协议内容必须有实质性变化。

目前在外界看来，如果英国最终“脱欧”，最可能效仿“加拿大模式”，即享有欧洲单一市场优先准入资格，无需分担欧盟预算或向其交费，大部分关税取消。但必须采纳欧盟的产品标准和技术规范，并且无规则制定发言权。

其实，无论最终英国“脱欧”结果如何，这场拖了近三年的事件从最初就埋下了祸根。

近半成公民的意愿被无视，社会陷入分裂，英国政府和议会本可用在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大量政治资源被浪费。“脱欧”大戏上演至今，俨然已成为民主的闹剧。（文/宇文雷格 编辑/百里明颐）

来源：微信公众号“侠客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