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选民越来越认可民粹主义极端思潮,不如说是传统的建制派及“政治精英”,面对全球化的挑战及欧洲社会难题,找不到有效解决方案,其政治主张已无法满足社会各阶层的利益诉求。
法国“黄背心”示威活动导致了大规模的暴力冲突。(图源:视觉中国) 【海外网按】 2018年,注定在国际关系史上写下剧情跌宕起伏的一页。 雷曼兄弟轰然倒下10年之后,当世界经济在全球化与逆全球化的撕扯中蹒跚前行时,又遭遇了全球范围贸易摩擦的阴云;延宕数年的英国“脱欧”还未迎来大结局,法国“黄背心”运动又蔓延多国,打破欧洲昔日的平静安宁;引发全球关注的卡舒吉案,依然逃不开中东乱局背后大国博弈的宿命。 人类历史潜流深沉,关键的转折却往往只有几步。庆幸的是,在这个乱云飞渡的世界,理性的光芒未曾熄灭,依然照亮着人类的前路。 时至2018岁末,海外网推出年终系列国际评论,以秩序重构为主题,从全球、区域、国别等层面来观察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 岁末年终,回望2018年,欧洲政治光谱的极化现象明显,传统建制派政党在选举中一再受挫,反建制派民粹主义政党纷纷逆袭。为什么西方普通民众政治倾向越来越保守?为什么欧美政坛会出现政治光谱极化现象? 政党格局洗牌 二战后的欧洲选举政治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中右和中左翼建制派政党长期把持国家政权。例如,英国保守党和工党、法国共和党和社会党、德国联盟党和社民党轮流执政或联合执政。但是,自2016年英国通过脱欧公投、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以来,西方政坛刮起了一股强劲的民粹主义旋风,搅得周天寒彻。 2017年5月,法国大选,以独立派身份参选的马克龙异军突起,共和党和社会党则遭败绩。与此同时,极右翼国民阵线和法国左翼党在首轮投票中共斩获近半数选票。同年9月德国大选,联盟党和社民党共丢失13.7%的选票,而反建制的极右翼选择党成立不到5年就进入德国议会成为第三大党。同年12月,奥地利极右翼自由党成功入阁。 2018年3月,在意大利大选中,民粹主义政党五星运动党获得31.8%的高票,其领导人出任新政府副总理兼经济部长。9月,瑞典大选,中左翼的社民党和中右翼的温和联合党所获议席均未过半,而极右翼瑞典民主党获得17.6%的选票,成为议会第三大党。 欧洲极右翼政党的强势逆袭,加之极左翼政党的崛起,导致传统的政党格局重新洗牌,政治光谱加速极化。 极端思潮潮起潮涌 欧洲政治光谱加速极化的大背景,是欧洲民粹主义极端思潮的抬头。 而欧洲民粹主义极端思潮的抬头,同当今欧洲资本主义社会面临的一系列危机和挑战密不可分。欧洲人口老龄化问题触目惊心;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和难民危机此伏彼起;欧盟一些成员国面临巨额财政赤字,经济增长乏力;俄罗斯与乌克兰地缘政治冲突激化;英国开启退欧程序对欧洲一体化带来负面影响;传统的基督教社会受到外来伊斯兰文化的强烈冲击;欧洲本土日益成为极端恐怖组织袭击的场所…… 面对困扰欧洲的这些政治经济危机和社会难题,传统的建制派政党开不出治国理政的良方,即便是马克龙这样胸怀欧洲改革和法国变革的“政治精英”,在2018年冬季法国社会掀起的、带有极左翼政治色彩的“黄背心运动”面前,也只能妥协让步。德国政坛常青树默克尔在难民问题和德国民粹主义思潮的双重压力下,被迫于2018年10月底对外宣布辞去基督教民主联盟党主席一职,并且承诺在总理任期届满后退出德国政坛。 在汹涌的民粹主义大潮面前,欧洲民众对本国传统的建制派政党普遍产生不满或不信任,政治取向转而趋于保守。欧洲极右翼或极左翼民粹主义政党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打着爱国主义旗号、否定传统中右或中左政党的施政纲领。以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原国民阵线)为例,该党在竞选中借鉴特朗普经验,高呼“法国优先”口号,反对全球化、反对接纳难民和移民,反对欧洲一体化。奥地利自由党在竞选中主张防止国家“伊斯兰化”、拒绝新移民享用社会福利。瑞典民主党则反对接纳难民,主张取消难民庇护申请制度。这些颇有煽动性的言论在普通民众内心深处产生了共鸣。 欧洲改革前景未卜 但是,仅凭极右翼民粹主义的宣传鼓动及竞选造势,不足以对欧洲传统建制派政党造成巨大杀伤力。默克尔领导的大联合政府赢得德国大选却渐失民心,根本原因不在于极右翼选择党的挑战,而在于联盟党和社民党未能跟上时代变化的步子,忽视了德国社会在新一轮经济全球化浪潮冲击下产生的裂变。上届大联合政府在默克尔领导下曾交出出色的政绩单,但仍然得不到大多数选民的认可。德国政府长期求稳的心态使越来越多的选民不再支持两大政党,他们渴望社会变革,同时又担心自己的社会福利被大批难民和移民侵蚀。 相对于德国大联合政府的求稳,法国新政府更希望求变。法国社会长期处于经济低增长、失业率高、财政赤字严重状态,被德国媒体戏称为“欧洲病夫”。为革除积弊,法国民众选择了渴望改革的马克龙,希望他通过必要的改革,提振法国竞争力,提高法国就业率。然而,马克龙的宏大改革计划,从一开始就受到社会各阶层的质疑或反对。法国民众普遍有这样的矛盾心态:一方面赞同改革,另一方面又担心改革动了自己的奶酪。道义上认同社会变革,现实中又反对关键的改革。 2018年11月,马克龙决定从2019年元月起提高燃油税,以此作为法国政府践行应对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的抓手。孰料就这么一个单一改革法案,却引发法国半个世纪以来最大规模的“黄背心运动”,最终发展成为反对改革的社会骚乱。在社会各界的普遍抗议下,马克龙被迫向民众做出让步,2019年停止上调燃油税的同时,还要给下层民众涨工资。法国政府的国际形象受损,马克龙改革的信心受到打击。 西方政坛日渐明显的极化现象,与其说是选民越来越认可民粹主义极端思潮,不如说是传统的建制派及“政治精英”,面对全球化的挑战及欧洲社会难题,找不到有效解决方案,其政治主张已无法满足社会各阶层的利益诉求。怎样通过改革消除贫困、实现社会公平,让社会普遍受益而又避免法国式骚乱,的确是摆在德国和法国政府面前的一大难题。 至于西方政坛的极化现象是否有助于新一轮欧洲社会的变革、缓解社会矛盾,还有待2019年进一步观察。 (赵俊杰,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海外网特约评论员) 本文系版权作品,未经授权严禁转载。海外视野,中国立场,登陆人民日报海外版官网——海外网或“海客”客户端,领先一步获取权威资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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